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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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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“那這門我不撬了!”◎

傅明升和姜淮背著人群短暫碰頭的時候, 他心裏油然生發出一種在暗地裏偷情的快感。

明目張膽誠然不錯,偷偷摸摸也別有樂趣。

只要他的女主角是姜淮,那就足夠了。

在章秘書過來把他叫走的時候, 傅明升在姜淮額頭上親了一下,有些不舍。

再舍不得也沒有用。

各有各的身份,各有各的任務。任憑你再位高權重,既然投身人間這場游戲, 就有你必須遵守的規則。

於是, 二人各走一頭。

該應酬的應酬去了, 該偷懶的偷懶去了。

晚宴是在美術館旁邊的五星酒店舉辦的。

晚宴開始之前姜淮已經餓得饑腸轆轆, 好不容易盼來個可以填飽肚子的機會,蔣修越卻帶著她端著酒杯四處跟人搭話。

活了二十多年, 姜淮從來沒覺得自己低人一等過,包括和傅明升結婚的時候, 她也僅僅覺得自己渺小, 並不認為自己因為出身一般就比他低上幾級。

但是今晚在和蔣修越來回穿梭在晚宴現場, 面對著一個又一個的所謂“社會名流”說俏皮話、賠笑臉的時候, 姜淮忽然覺得自己好低級。

特別低級。

在她的印象裏, 小時候姜仁就是這個樣子的。在權貴中間舔著笑臉裝孫子,在下級面前趾高氣揚當大爺。

小姜淮當時的世界很小,眼界也不寬。她看姜仁是這個樣子, 便認為商人都是這個樣子。於是她暗下決心, 長大之後一定不要成為一名商人, 她想要去追求那些或更飄忽, 或更深刻的東西, 她想讓自己的靈魂時時刻刻都是站直了脊背的。

所以她選擇了畫畫。

畫畫的時候, 畫架畫板高高矮矮, 不免低頭彎腰,甚至偶爾還要跪在地上,時常累得腰酸背痛手腕酸。

這些都不要緊,凡胎□□大可直接匍匐在黃土地上,可自我和自尊始終要像定海神針那樣挺立著。

她以為她可以做到。

今天的晚宴給了姜淮當頭一棒。

這還只是剛一只腳踏入藝術商業世界的大門而已,她已經覺得周遭荊棘叢生,淤泥沼澤遍布。

這真的是她想要通往的地方嗎?她不禁又在心頭打了一個問號。

晚宴進行過半,場內已經看起來混亂不堪。

蔣修越去屋外接了個電話回來,姜淮以為差不多到了該走的時間,卻聽蔣修越說:“跟我走,去荷塘旁邊的私人會所吃個晚飯。”

“晚飯!?”姜淮大驚道,“現在幾點了還吃晚飯?我不去,我要回家了。”

“站住!”蔣修越還算懂得克己覆禮的道理,知道跟女學生不該有任何肢體接觸,所以沒有動手去拉住她。

怎料姜淮是個不聽話的,完全無視他的口頭命令,徑直就往門口走。

蔣修越小跑上去,攔在她身前:“別倔,待會兒晚餐才是重頭戲,否則你今天等於白來了。”他低頭看了看姜淮腳上的鞋子,“細高跟穿著很累吧,再堅持倆小時。”

“這不是高跟鞋的問題!”姜淮本來心情就差,不自覺地提高了聲氣。

“在今天這頓飯面前,任何問題都不是問題!”蔣修越非常執著,“跟我去把飯吃了,你放心,程院長也在,不會有為難你的地方。”

姜淮披上大衣,一直往外走,直到花園裏頭才停下。

她回頭看著蔣修越:“蔣老師,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,但這個環境真的讓我很不舒服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蔣修越面不改色,“我知道你不舒服。可是姜淮,現在不是你可以拿喬的時候。現在這個年代,藝術和商業早就密不可分。你想要進入這個世界,單憑你的天資,是撬不開這扇大門的,你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學生。”

姜淮一咬牙:“那這門我不撬了!”

“糊塗話!”蔣修越皺緊了眉頭,“你是我這些年來見過天資最好的學生,甚至比當初的我更有悟性。我不準你就這樣放棄自己的天賦,你值得被更多的人看到,值得被更大的世界認可。”

姜淮說的“不幹了”本來就是賭氣的話,頭一回聽到蔣修越這樣認可自己,她除了驚訝之外,心裏還是有點觸動的,然而嘴還是硬得像石頭似的:“平時把我貶得一無是處,要讓我去陪人吃飯,倒是舌燦蓮花了,漂亮話張口就來。”

“什麽叫陪人吃飯?”蔣修越聽到她這話,不由自主地皺緊了眉毛,有些不悅,“你腦子裏成天想的都是什麽?我是你的老師,能帶你去什麽‘陪人吃飯’的場合嗎?今晚吃的是正經飯。”他頓了頓,索性挑明,“我不是叫你去陪酒的!”

姜淮懷揣著覆雜的心情,跟著蔣修越來到了那家私人會所。

會所位於一處荷塘側方,幽深僻靜。如今正是冬季,塘中的荷花早已頹敗,夜色深沈如濃墨,更給這幅景象增添幾筆蕭瑟之感。

荷塘旁邊還有個小湖。姜淮和蔣修越就是從湖泊的方向走過去的。

這處湖泊常年禁止垂釣,管理人員白天常常巡視,於是那些釣魚發燒友就鉆了夜晚的空子。每每到了天色漸暗的時候,這裏總會東一個西一個地藏著人,老能聽到水裏的魚咕嚕咕嚕吐泡泡。

姜淮跟著蔣修越正打這湖邊過,忽然聽到“嘩啦”一聲,隨後便聽到一個男人滋哇亂叫的聲音。

她以為有人墜湖,撇下蔣修越,趕緊跑過去查看。

跑到湖邊卻只看到一個人趴在地上,伸長手臂吊在河邊,不知道在尋找什麽。

“你、沒事吧?”姜淮問。

那人聽到有人說話,才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來。他回頭的瞬間姜淮有些吃驚,因為這是個外國面孔,已經算不上年輕了。

“我沒事。”外國面孔訕笑著回答,“謝謝你的關心。”

姜淮點點頭,心想著外國佬中文講得還挺不錯:“你在找什麽東西嗎?”

“我的寶貝竿子!”外國佬憤怒地說,“我的魚竿被大魚拖走了!”

姜淮輕笑一聲:“拖走就拖走吧,你要它的命,它要你竿兒,怎麽算都是你劃得來,別找了,挺危險的。”

外國佬聽到她這話突然釋然地笑了,姜淮正要轉身,他又道:“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?”

“外國人也學這招搭訕啊?”姜淮擺擺手,“您都能當我爹了,不合適。”她做了一個拜拜的手勢,小跑回李周濟的身邊,跟著朝會所去了。

高跟鞋磨得姜淮後腳跟生疼,刀尖上的美人魚巴不得能夠當即把鞋脫掉回歸自然。姜淮埋著頭,越走越快,心裏想的早到早解脫。然而在蔣修越看來,以為她還在生氣。

蔣修越張了張嘴,想要再解釋幾句,最終還是一言不發地走到了會所門口。

這裏是一處蘇式宅院,一位年輕的女士笑盈盈地帶著他們進了內室,推開門第一眼,姜淮就看到了傅明升。在一群半禿頭的中年男人中間,這位盤靚條順的大灰狼顯得尤為突出。

傅明升自然也在第一時間註意到了她,但並未聲張,起身走到歐館長身邊在說著什麽。

姜淮趁著還未入座,不動聲色地將屋內的人物和場景掃視了一番。

傅明升和歐館長坐在飯桌的上方,他倆中間空出了一個位置。以她小時候跟著姜仁出入各種飯局的經驗來看,這個位置是留給那位最尊貴的客人的。

飯桌上其他的人,姜淮白天也大致知道了身份。看似漫不經心的排座實則塞進了會所老板八百個心眼兒。

有個事情倒是讓她非常驚訝。

侍應生知道她的身份,稱呼她為姜小姐,自然又禮貌地把她帶到飯桌子下方最次的位置上坐下了。

這說明,她不是被蔣修越硬塞進來的。

姜淮臉上掛著虛假的微笑,跟左右兩邊的人客氣地打了招呼。而後就盯著桌上的冷盤發呆。那主位上的人遲遲不來,在場的人們就絲毫沒有要動筷子的意思。

過了大約十分鐘,門開了。

姜淮順著看去,一個西裝革履的外國男人笑瞇瞇地出現在了門口。屋內離得近一些的人紛紛走上去跟他握手,連歐館長和傅明升也都站了起來。

這不是那違規釣魚的外國佬嗎?

姜淮卻有些摸不著頭腦,然而她正好坐在離門口最近的位置,為了避免顯得突兀,也跟著站了起來。

外國佬挨個同迎來的人打完招呼,微笑著走到姜淮面前,伸出手:“你好,又見面了。我叫高見。”

姜淮趕緊伸出手跟他握了握:“您好,我是姜淮。”

“原來你就是姜小姐。”他微笑起來,眼角的魚尾紋讓他顯得不再年輕,像一位家底豐厚的老紳士,他貼心地解釋,“高見是我的中文名字。”

果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。

臉還是同一張臉,只是套了身昂貴的布料在皮上,這位中文名叫“高見”的外國老頭通體上下煥然一新,氣質和剛才撿魚竿的時候就已經完全不同了。

“高先生。”

姜淮萬萬沒想到此刻發話的竟然是傅明升。

傅明升站在遠處,並沒有迎上來打招呼,他用右手指向身側的座位,禮貌地說了一個“請”字。

這位高見先生卻無情地擺了擺手,他四下看了看,問:“姜小姐坐在哪裏?”

姜淮一楞,指了指最近的那個位置。

高見朝眾人微微一笑:“那我坐這裏就好了,我有很多想法想跟姜小姐交流。”他徑直走向姜淮旁邊的位置,侍應生輕輕替他拉開椅子。

傅明升點頭,坐了下去,仍然還是微笑著,但姜淮能夠感受到他的不悅。

按理說,傅明升剛剛那句邀請純屬多餘,按照他平時的性格,姜淮並不覺得他會作出這麽“上趕著”的舉動。

她開始好奇,這位釣魚老頭和傅明升到底什麽關系,到底有何交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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